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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校书郎

    同年同拜校书郎,触处潜行烂熳狂。

    共占花园争赵辟,竞添钱贯定秋娘。

    七年浮世皆经眼,八月闲宵忽并床。

    语到欲明欢又泣,傍人相笑两相伤。

    ——《赠吕三校书》元稹(唐)

    ……

    翌日,圣上宣旨,公布本届武翰林名单,其中佼佼者将在三日后面圣。这批武林各大门派挑选出来的少年精英皆被拔擢为武翰林,除了一个人——白复!

    白复呆立当场。张芬和青驰道长也是一头雾水。

    幸好徐太傅及时赶到,将来龙去脉解释一番:

    原来那日殿前争论后,白复成为众矢之的。以吉温、罗希奭为代表的诸多御史,上书圣上,建议将白复下狱调查。徐太傅邀长安几大门阀世家上奏力保白复。随即,李相率领百官继续上奏,要求严惩白复。杨国忠坐山观虎斗,东宫不敢发声。

    僵持不下中,徐太傅请出此次带队来京的空见大师和素虚道长。两大掌门面圣后,玄宗方才驳回吉温、罗希奭等人奏章,不许惩处白复。但顾虑到白复与太子的微妙关系,最终还是将白复从武翰林中除名。

    白复闻之,悲愤莫名,道:“太傅,李相害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我救了太子殿下的儿女,为何太子不帮我说话?”

    徐太傅道:“太子沉默就是在帮你。若他为你伸冤,圣上定不容你。天威难测,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白复胸臆难舒,道:“我行侠仗义,难道错了吗?”

    徐太傅沉吟一下,道:“你没有错,是这个时代病了。每个人角度不同,对错也不同。这一点,你们这个年龄恐怕还很难理解。”

    青驰道长长吁一口气,道:“事已至此,也无话可说。太傅,那我就带白复回山了。”

    徐太傅温和一笑,道:“既然来了,就不要轻言离开。我虽不参与朝政,但还兼着门下省弘文馆馆主。复儿,从明儿起,你就来我这里,做个校书郎吧。”

    白复一愣,道:“这校书郎是做什么的?”

    徐太傅道:“弘文馆负责校正图书、教授生徒、参议朝廷制度及礼仪。收学生三十八名,都是皇亲国戚、一品官、宰相和功臣的子弟,入学年龄为十四至十九岁。校书郎二人,从九品上,掌校理典籍、刊正错谬。你到我这里来,一边做学生,听当代大儒们授课,一边兼个九品官。做不了武翰林,就做个真正的翰林!”

    张芬调侃道:“复哥儿,你这才十几岁就出将入相啦!”

    众人哈哈大笑,刻意缓解白复的忧愤。

    ……

    白复回屋后,将自己落选原因告诉亦蝉。亦蝉不语,好半晌才幽幽叹道:“师兄,都怪我不好,连累你了。”

    白复将亦蝉轻拥,怜爱道:“杨妹,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只能怪奸佞当道。”

    亦蝉轻轻推开白复,独坐一旁,闷闷不乐。两人无语。亦蝉顿觉烦闷,蹙眉道:“师兄,我累了,先回屋休息了。”旋即离开,把白复一个人孤单留下。

    这一走,让白复也有了怨言,心道:“杨妹,我从未怪过你,你何至于此?此刻,我多需要你的陪伴。有你在旁,即使世人皆弃我,我也无惧。但你冷语漠容,霜冻冰封,让人寒心。”白复一口闷气憋在心底,郁结难平。

    ……

    第二天一早,白复赶在众人之前早起,去到弘文馆。弘文馆坐落在务本坊国子监内。徐太傅见白复早到,甚喜。今日无事,便亲自带白复参观游览。

    弘文馆庭院深深,绿树掩映、灰墙碧瓦,古朴典雅。前院是孔庙,中庭是十数间讲学馆,后院是藏书阁和碑林。

    院落内,矗立着照壁、牌坊、泮池、棂星门、华表、戟门、碑亭、二庑、碑林等建筑,以棂星门中门为主轴线,自南而北对称排列。

    徐太傅带着他一边游览弘文馆,一边讲解这里的往事:

    “很多人都说大唐的繁华在于军队强大,国库充盈,贸易自由,其实他们只说对了一部分。我大唐之所以为天下中心,皆因文化繁荣,自由开放,多元宽容,兼容并蓄,这才吸引四海精英汇聚,八方商贾来朝。

    而文化繁荣,则与我朝太宗皇帝重文思想有关。我朝开拓之初,太宗皇帝在戎马倥偬之际,于长安宫城之西设置“文学馆”,招集天下名士,号称“十八学士”,有杜如晦、房玄龄、于志宁、陆德明、孔颖达、虞世南等名流。

    太宗皇帝和他们“引礼度而成典则,畅文辞而咏风雅。”太宗皇帝即位后,下令在弘文殿聚书20万卷,设立“弘文馆”,即为国家藏书之所,亦为天子招纳文学之士之地,集聚了褚亮、姚思廉、蔡允恭、萧德言等英才,“听朝之际,引入殿内,讲论文义”。“或至夜分而罢。”

    两馆荟萃人才,开拓文化,功不可没。房玄龄、杜如晦同为唐初名臣。房玄龄撰《晋书》,杜如晦订定各种典章制度。陆德明撰《经典释文》,研究文字、音韵及经籍。孔颖达主编的《五经正义》是科举取士的标准用书。姚思廉与魏征同撰《陈书》。这些饱学之士,可以说是太宗皇帝的“智囊团”。

    太宗皇帝的诗作,气度不凡。讲究意境,探求神似。就拿这首《宴中山》来说吧,惊天动地,气势震撼:

    驱马出辽阳,万里转旂常。

    对敌六奇举,临戎八阵张。

    斩鲸澄碧海,卷雾扫扶桑。

    昔去兰萦翠,今来桂染芳。

    云芝浮碎叶,冰镜上朝光。

    回首长安道,方欢宴柏梁。

    两人穿过戟门,来到一处碑亭,亭绿栏红柱、双层飞檐,亭内静置碑林里最宏伟的一块石碑。此碑高六米上下,由四块色如黑玉,光可鉴人的细石合成。碑上加方额,额上刻浮雕瑞兽、涌云;额上盖石,盖石边缘刻优美的卷云,顶上作山岳状;碑石的碑额上用篆书写了十六个大字:“大唐开元,天宝圣文,神武皇帝,注孝经台”。碑下有三层石台阶,三层石台四面都刻有茂盛的蔓草和雄浑的狮形怪兽。

    徐太傅道:“这块石碑刻于天宝四年,是当今天子亲自作序、书写的《孝经》,因碑下有三层石台阶,故称《石台孝经》。圣上擅长楷书,而书写《孝经》时,又将隶书的风格杂糅在一起,楷书的雍荣结合隶书的古朴,泉涌吐凤,沧海吞金,确实独树一帜。

    白复第一次见到玄宗的笔迹,确实浑厚大气。但一想到玄宗对自己的偏见,顿时愤慨,不愿驻足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