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醉花阴》李清照
过了两天,青玄道长再次来到涤心堂。屋内只有缘空师太和郦雪璇。
青玄道长慈爱地看着女儿,道:“雪儿,两年没见到你了,都长成大姑娘了。”
郦雪璇低头不语。弄得青玄道长颇为局促。
缘空师太打着圆场:“雪儿好久没见到你了,有些生份了。”
青玄道长连忙道:“不打紧,这都怪我,这两年在各地忙着诊治病人,防治瘟疫,确实关心少了。”
“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郦雪璇冷不丁冒了一句。
青玄道长一愣,惭愧、喜悦之情交织脸上,脱口而出:“孩子,爹爹对不起你。”
郦雪璇扑入父亲怀里,泪如珠串。
青玄道长眼中泛起泪光,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流淌。惟有孩子,能让人忘记世间烦恼。此刻,屋里没有青城掌门,只有一位父亲,疼爱地看着自己的闺女,膝下承欢。
这正是:
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
小字为纨素,口齿自清历。
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
明朝弄梳台,黛眉类扫迹。
浓朱衍丹唇,黄吻烂漫赤。
娇语若连琐,忿速乃明集。
握笔利彤管,篆刻未期益。
执书爱绨素,诵习矜所获。
其姊字惠芳,面目粲如画。
轻妆喜楼边,临镜忘纺绩。
举觯拟京兆,立的成复易。
玩弄眉颊间,剧兼机杼役。
从容好赵舞,延袖象飞翮。
上下弦柱际,文史辄卷襞。
顾眄屏风书,如见已指摘。
丹青日尘暗,明义为隐赜。
驰骛翔园林,果下皆生摘。
红葩缀紫蒂,萍实骤柢掷。
贪华风雨中,眒忽数百适。
务蹑霜雪戏,重綦常累积。
并心注肴馔,端坐理盘槅。
翰墨戢闲案,相与数离逖。
动为垆钲屈,屐履任之适。
止为荼荈据,吹嘘对鼎立。
脂腻漫白袖,烟熏染阿锡。
衣被皆重地,难与沉水碧。
任其孺子意,羞受长者责。
瞥闻当与杖,掩泪俱向壁。
送走雪璇,青玄道长和缘空师太走在路上,青玄道长突然停下,正色道:“师太,我有一不情之请。”
缘空师太道:“道长,你我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青玄道长道:“我听复儿说,雪儿当初在成都,还救过他,是他的救命恩人。这次雪儿和复儿过关斩将,决战青城之巅,足以证明这两人的缘分乃天注定。若能喜结连理,实为武林佳话。你和我都把他们视为己出,作为长辈,咱们一起做次月老如何?”
青玄道长当年一念之差,错失佳偶,念及此事,常耿耿于怀。此时这么一说,缘空师太早知他的心意,摇头道:“我不答允。”
青玄道长愕然道:“怎么?复儿内心至纯,天真至诚,天分极高,相貌清秀,在成都和幽冥谷又获得莫大的机缘,连川帮的姜先生和唐掌门都对复儿高看一眼,虽说这次败给了雪儿,但假以时日…….”
缘空师太道:“道长,复儿武功高强,福泽深厚,人品我也有所耳闻,模样也俊俏,我也喜欢得紧。”
青玄道长不满道:“那是为何?可是因为雪儿根器大利,你想让她传承峨眉香火不成?”
缘空师太摇头,道:“你误会了。雪儿虽然颇具慧根,是峨眉近百年来最有可能明心见性,了悟成佛之人。但我视其为亲生闺女,不忍让其豆蔻年华就青灯伴佛,将来孤老一生。她应该轰轰烈烈去爱,也应该被人呵护、疼爱。如此这般,方不负青春,不负韶华。”
青玄道长不解道:“师太,那你为何阻拦呢?”
缘空师太凝视青玄道长良久,叹道:“咱们两人的一生就是被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耽误了,难道你还想再耽误你的女儿和徒弟吗?”
青玄道长道:“这……”
缘空师太道:“我也不是反对。而是希望她俩的姻缘,她俩自己做主,我们做长辈的不要干预,顺其自然。若真有缘分,佳偶天成,我当然替他们欢喜。”
青玄道长听完,大喜过望,深深施礼,一揖到地,道:“如此甚好!阿灵,多谢应允,我真的感激不尽。”
缘空师太淡淡一笑,道:“我可没应允。我的意思是,成与不成,看你徒弟的造化了。”
青玄道长沉吟道:“可是,再有几天,你们就回峨眉了,这么短的时间里,怎能让他们了解彼此的心意?”
缘空师太笑道:“枉为你是过来人,真不知殿下当年是怎么看上你的?我有一个法子……..你看这样可好?”
青玄道长听罢,手捋长髯,笑道:“如此甚好!”
两人离去后,不远处的岩石后露出一角衣襟,沉思不语。
..........
一轮斜阳,让青城山上的云霞幻化出一天最后的灿烂。白复坐立不安,在峨眉女弟子们的驻地晴雪阁下兜兜转转。几名峨眉少女快步从他身旁走过,回头偷眼望他。随后,追逐打闹,爆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让白复好不尴尬。
“复师兄,你怎么在这儿?”杨亦蝉路过,看见白复,连忙上前问好。
“杨师妹,你来的太及时了。师父让我邀请峨眉的师妹参加今晚的庆功晚宴。我不方便上晴雨阁,你能帮我带个话吗?”白复一看杨亦蝉,大喜过望。
“没问题,是峨眉的哪位师妹啊?”杨亦蝉嘴角含笑,俏脸欣赏着白复的窘迫。
“哦…嗯…是雪璇师妹…”白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杨亦蝉一愣,斥道:“她把你伤的这么重,理她作甚?”
白复道:“这怪不得她,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最后决胜时刻,箭在弦上,生死相搏,谁都收不了手,误伤也在所难免。她不是有意的。”
“好,我帮你!”杨亦蝉一咬银牙。
“还有,这个东西你帮我带给她。师父说,今天也是雪璇师妹的生辰。”白复说完,把手边物品交到杨亦蝉手中。
“水火囚龙剑!”亦蝉一看,心中大乱。“师兄,这一对宝剑这可是你父母留给你的遗物啊!”
“我不是把她的爱剑斩断了嘛,赔给她一把更好的剑。嗯……这也是师父的意思。”白复突然不知如何跟亦蝉解释。
“好的,我一定带到!”杨亦蝉深深看了一眼白复,心中隐隐作痛,接过短剑,头也不回向晴雨阁奔去。
“杨师妹!唉……”白复看着杨亦蝉飞逝的身影,心中千般滋味,翻江倒海。
过了很久,杨亦蝉从晴雨阁下来。
白复上前,二目对视。杨亦蝉没有接话,走到离晴雨阁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雪璇师妹说她今天身体不适,就不参加今晚的晚宴了。”杨亦蝉平静地转述着。“师兄你的心意她领了,但水火囚龙剑,她说太贵重了。她不能接受。这瓶金创药是峨眉特有的,送给师兄,希望有助于师兄疗伤。”说罢,把水火囚龙剑和一个瓷瓶递给白复。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白复呆呆地看着这两样东西,喃喃自语。良久,白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师妹!”说罢,踉踉跄跄下峰。
杨亦蝉望着白复落寞的背影,心中大痛,一行清泪落下,溅落衣襟……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远处的晴雨阁上,一抹珠帘也是轻轻放下,伴随着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