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奔来的一群人个个身穿皂衣皂靴,前头的两人还举着回避的牌子,后面的人敲锣打鼓。
鼓声震耳,敲得人心头一跳,引来更多的人围观。
苏悦下意识看向萧三郎,“不是说明日才放榜吗?”
萧三郎看着朝他们走来的人,眸光灼灼,“或许县令大人提前了。”
里正最先反应过来,跺着脚激动地催促苏悦:“是来报喜的,三郎一定中了。
三郎媳妇,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快准备红封啊。”
苏悦回神,飞快转身进屋,装了几个红封。
飞奔出来,恰好听到当头的衙役一敲锣,高声喊道:
“恭喜萧衍萧公子高中县试第一名。”
身后的衙役们跟着道贺,“恭喜萧案首。”
苏悦脚步微顿,萧三郎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都笑了。
苏悦走到他跟前,“第一名哦,了不起。”
萧三郎目光如黑曜石般晶亮,嘴角微翘,“后面还有府试,我会继续努力。”
县试过后,四月初去晋州府参加府试,府试通过后才有了秀才的功名。
苏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好你,加油哦。”
萧三郎却将她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紧紧握在了掌心里。
十指紧紧相扣的一瞬间,萧三郎温暖而干燥的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
苏悦的心跳慢了一拍。
“三郎媳妇,愣着干什么,快给红封啊。”里正激动地催促,一边又忙着喊家里的小子们拿鞭炮过来放。
幸好为了温锅,家里备了好几挂鞭炮。
里正等不及小子们去点鞭炮,自己操起烟袋锅子点着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苏悦将红封递给了前来道贺的衙役。
能够抢到报喜的差事,衙役自然都是机灵过人的,拿到红封一捏,察觉里面至少有一两银子,顿时更是喜笑颜开。
报喜为的就是领几个赏钱,一般人家最多也就是给五六百文。
这位萧案首家,一出手就是一两,怪不得人家考了案首。
衙役打定主意下次府试过后,一定还抢着来萧家报喜。
“咱们县今年考生成绩都不错,县令大人十分高兴,决定提前一日公布榜单。”
“两日后县令大人会在衙门会这次县试通过的考生们举办庆祝宴,还请萧案首准时参加。”衙役笑眯眯地提醒。
萧三郎拱手,“一定准时赴宴。”
苏悦请衙役们进去,“今日家中正好温锅,请进来吃杯酒。”
为首的衙役摆摆手,“萧案首乔迁之喜,按理应当进去恭贺的,无奈我们还有差事在身,还要赶着给第三名去报喜呢。”
苏悦撇了一眼旁边面露期待的秦墨一眼,“敢问差爷,这第三名是?”
衙役笑了笑,“也是咱们的大杨镇的,所以我们就接了一起报喜的差事,考中第三名的是镇上香满园的秦墨公子。”
秦墨愣了下,猛然高兴地跳起来,“是我,我中了第三名。”
衙役一听第三名秦公子也在此处,下意识想夸两句,却在看到秦墨脸上的疤痕时吓了一跳。
这位秦公子脸上咋还有个疤呢,可惜了。
到了嘴边的夸赞就变成了干巴巴的道贺:“恭喜秦公子得第三名。”
秦墨瞬间就读懂了衙役眼里的同情,心里一点也不在意。
他自从脸上多了这道假疤后,虽然收获了不少同情的眼神,同样,他比之前安全了许多。
至少他嫡母再没派人来害过他,估计已经将他当成了弃子。
苏悦又掏出一份红封给衙役,“这是秦公子的,多谢你们了,进去吃酒吧。”
不用多跑一趟,还多收了一份喜钱,衙役顿时笑咧了嘴。
“既如此,兄弟们,咱们就沾沾萧案首的喜气。”
“慢着。”萧四郎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扯住衙役,“我呢?我有没有考上?”
衙役皱眉,上下打量着萧四郎,“你是谁?”
萧四郎抬着下巴,“我是萧林。”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萧案首是我三哥。”
衙役一听是萧三郎的弟弟,脸上顿时多了份客套的笑容,“原来是萧四公子,您等下,我看看。”
他们这些下乡报喜的人随身都会带着一份小字榜单,上面有通过县试的所有考生名单。
衙役打开,眯着眼一一扫过上面的名字。
“有了,萧林,第七十名。”
萧四郎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狂喜,“我中了?哈哈,我中了。”
衙役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微微撇嘴,人家萧案首是第一名都没有这般激动呢,一个七十名,至于嘛。
虽然如此,衙役还是笑着拱手,“恭喜萧四公子上榜。”
说罢,一脸期盼地扭头看向苏悦。
这可是萧案首的弟弟,同样上榜了,应该还有一份报喜钱吧。
萧四郎同样也看着苏悦。
苏悦神色淡淡,“差爷有所不知,我们这一支已经与老宅那边断了亲,里正可以作证的。
萧四公子是老宅那边的。”
说罢,转身拉着萧三郎进了院子,“我们先去整治席面,差爷一定进来喝杯酒。”
衙役也是个人精,看苏悦的态度猜到了怎么回事。
他转头看向萧四郎,“萧四公子,兄弟们忙着呢,这报喜钱赶紧结一下吧。”
萧四郎身上哪里有钱。
他拉不下脸来说自己没带钱,心中既恼恨衙役贪心,又恨苏悦不给他面子,当众说穿断亲的事。
他整了整衣裳,抬着下巴,“你们还没去我家门上报喜呢,锣鼓敲起来,到了门上,报喜钱自然少不了你们的。”
他话音一落,众衙役对视一眼,哄堂大笑。
“你们笑什么?”萧四郎勃然大怒。
为首的衙役将小字榜塞进怀里,言语间带出一抹轻慢,“萧四公子难道不知,只有前十名的人才需要我们上门报喜,其他人都是自己去看榜单。
我们倒想给你上门报喜,只是你这名次...第七十名....啧啧....”
萧四郎脸涨得通红。
刚才一时恼怒竟忘记了只有前十名才上门报喜的规矩。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总觉得村里人看他的目光带着嘲笑,一时恼羞成怒,指着衙役骂:
“眼皮子浅的狗东西。”
为首的衙役脸色倏然一沉,“今年县试只录了七十名,这榜单上的人,别说我们没上门报喜,就是见面道一声恭喜,人家也会赏两文钱给我们。
不为别的,只为沾喜气,萧四公子不给就算了,做什么还骂人?”
有个衙役忍不住嚷嚷起来,“一个最后一名,架子倒比萧案首还大,我呸!”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
只录了七十个,萧四郎这个第七十名确实就是....最后一名!
最后一名,四个字像雷一样陡然在萧四郎的脑海里炸开了。
他整个人都傻了,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尖厉的叫喊。
他一个激灵,转头看向提着笤帚跑来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扑了上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