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去的路上,吴良还在不停的猜测后方究竟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
难道“河神”或是“水鬼”跟进了地宫,袭击了杨万里等人?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方才吴良等人打开青铜大门进入地宫之后便没有关门,甚至还特意从附近搬了两块石头卡在了门边,为的就是防止青铜大门莫名关闭,万一里面有什么凶险之处,逃命的时候变少了一层阻碍。
这种情况下,“河神”与“水鬼”自然便有了跟进地宫的可能性。
当然。
也有可能是吴良之前便一直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爆头怪”终于现身了。
若是如此,问题也十分严重。
那“爆头怪”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自上而下击穿十几个人的脑袋,战斗力可见一斑,仅凭杨万里一个人,莫说同时守护孙业、诸葛亮与黄月英三人,便是他自己能不能自保都还是个未知数……
想着这些,吴良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甚至可以称之为绝望,他觉得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杨万里等人八成已经遇害了。
就连他们自己最终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靠……”
吴良连忙有甩了甩脑袋,强行将这样的想法杜绝出去。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这疑神疑鬼的问题已经越发严重了。
若是平时遇到这种紧急情况,他根本就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唯一想的便是尽快赶回去,无论如何也要维护自己人的周全,个人的得失都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尤其不会觉得自己此刻赶回去施救,便无疑于厕所里点灯——找屎(死)。
这就是很不对劲!
哪有这样的道理,现在还什么都没见到,什么情况都还不好说,便一心笃定杨万里等人已经全数遇害,自己回去也是送死。
这非但不是吴良的性格,大部分人也不会是这样的性格。
好在不管怎么样,吴良都绝对不会放弃杨万里等人不管,因此无论心中产生了怎样的“直觉”,他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反倒越发加快了脚步。
典韦、白菁菁、于吉三人也是一样。
尤其是于吉,往回赶的过程中,可以明显看到他那张苦瓜一般的老脸上,尽是担忧与惊惧之色,甚至有好几次他都想对吴良等人说些什么,但每次话到嘴边还是咬着牙强行咽了回去,硬着头皮跟上吴良等人的脚步……
……
不久之后。
吴良等人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杨万里等人焦急而又气急败坏的说话声音:
“快!诸葛亮,小丫头,将孙业拖进战车里面!”
“不用管我,你们先躲……”
“你们还愣着做甚么,动作快点!这东西我抵挡不住,撑不了太久,不用理他说什么,先将他拖进去!”
“没用的,这是祖师爷的……”
“闭上你的臭嘴!老实点给老子滚进去听到没有,我家公子要你绘图,图没绘完你就不能死,你死了老子怎么向公子交代!”
“……”
全程都是杨万里与孙业在说话,诸葛亮与黄月英则并没有插嘴,应该是在听从杨万里指挥办事。
似乎只有孙业不太配合,因此杨万里已经急的骂起人来。
但孙业的不配合似乎另有原因,吴良听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而且缺少了该有的中气,总之与之前很不一样,状态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难道受了重伤?
否则杨万里应该用不着叫诸葛亮与黄月英两个孩童将孙业拖到战车里面,要么是孙业死活不愿进去,要么便是他已经失去自己进入战车的行动能力。
另外。
吴良听清了孙业那句被杨万里强行打断了的话——“没用的,这是祖师爷的……”
祖师爷的什么?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杨万里等人确实受到了袭击,那么这玩意儿恐怕便不是普通的怪物,而是公输班制作的很有特色的奇物。
若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恐怕就未必是寻常手段能够对付的了。
这种情况下。
吴良很想扯开嗓子问上一句,叫孙业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仅凭说话的语气吴良便听得出来,现在杨万里一个人的压力一定不小,他这时候喊话很容易令其分神,没准儿便会造成更加不好的后果。
反正已经不远了。
倒不如先冲过去了解过情况再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终于。
如此再向前狂奔了二三十米的样子,吴良总算看到了那样“临冲吕公车”。
此时此刻,诸葛亮、黄月英与孙业已经进到了“临冲吕公车”的第一层里面,杨万里也后退着来到了“临冲吕公车”旁边,只需一个翻身便能够跳入其中。
地上有一小段拖行过的新鲜血迹。
这血迹一直延伸到了“临冲吕公车”上,看样子刚才确实有人受了伤,而根据刚才杨万里与孙业说话的内容判断,这个受伤的人八成就是孙业。
就在这时。
“呼啦——!”
一个古怪的声音猛然响起。
杨万里本来已经准备翻身进入战车,却又是面色一紧,不得不回过身来挥舞着手中的工兵铲加以应对。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黑暗之中竟冲出了一只一米来宽的怪鸟。
怪鸟飞行的速度很快,自上而下向杨万里俯冲了过去。
“锵!”
鸟喙与工兵铲相交。
一抹火星随即溅射出来。
“当啷!”
这一击的力道非常惊人,杨万里手中的工兵铲竟脱了手,掉落在了地上。
而那怪鸟也是一掠之后便又快速升空,很快钻入了火把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也不知道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嘶——”
杨万里发出一声痛吟,也是连忙捂住右手,借着这个空档后翻驴打滚上了战车。
看到这怪鸟出现之后。
吴良也十分认同杨万里的决定,这怪鸟惯于空袭,而那“临冲吕公车”则共有六层,每一层之间都有隔板,层距大概在三四米左右,如此刚好能够有效抵御怪鸟的空袭,最起码拖延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只不过……这怪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这只怪鸟自黑暗中冲出的时间十分短暂,但吴良还是看清了它的样貌。
那似乎是一只“机关兽”?
它的身体似乎完全是用木头制造而成的,包括能够活动的翅膀与尾巴在内,唯有鸟喙与鸟爪的顶端透出一抹金属特有的色泽。
所以这玩意儿显然不可能是一种生物,只能是传说中的“机关兽”。
另外。
吴良想到了那些被自上而下爆头的尸首。
这只怪鸟也是自上而下的攻击方式,而且它的鸟喙与鸟爪看起来就像长矛一般尖利,与那些尸首头顶的伤痕倒有几分吻合。
难道它就是吴良猜了许久也没猜出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爆头怪”?
“公子,如今当如何是好?”
典韦显然也看到了那只怪鸟,下意识的问道。
“先进入‘临冲吕公车’与杨万里等人汇合,搞清楚情况再做定夺,若是那怪鸟借机前来袭击,你尽全力将其挡下,若能将其击毁最好。”
吴良正色说道,“其余人跟我一起冲过去。”
现在杨万里等人暂时安全,不安全的反倒是没有任何掩体的他们。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种怪鸟究竟有多少,发动空袭频率又有多快,但可以肯定的是,怪鸟很快就会发现他们。
“诺!”
众人应了一声,而后立刻跟在吴良身后向“临冲吕公车”狂奔而去。
此刻他们距离这部战车也就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就算是于吉那副老胳膊老腿,几秒钟的功夫也应该能够冲到近前。
“公子?”
“有才哥哥?”
听到脚步声,总算略微安心下来的杨万里与诸葛亮立刻发现了吴良等人,一脸惊喜的叫了起来。
但就是这几秒钟的功夫。
“呼啦——!”
那怪鸟竟又自黑暗中俯冲了出来。
“公子小心!”
杨万里连忙大声提醒。
好在典韦早有准备。
眼见怪鸟逼近过来,典韦虎目一瞪,抡起两柄工兵铲便迎了上去。
“锵!锵!”
两声巨响过后。
那怪鸟竟被典韦砸的偏移了方向,重重摔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还在地上翻滚滑行了几米距离。
这摔落与翻滚的声音也确实不像是生物,那分明就是木头与金属磕碰在地上的声音,哪里有半点血肉之躯该有的感觉?
典韦见状以为得了手,还想冲上前去补刀。
“典韦,回来!上车!”
吴良连忙出声喝止。
因为他看到这怪鸟摔落与翻滚过后并未解散,并且还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的怪鸟,因此在没有完全搞清楚情况之前,自是不愿典韦贸然前去冒险。
“诺!”
典韦虽有些意犹未尽,但吴良的话在他那里就是圣旨,闻言自是想也不想便收起了战意,回身快步奔向“临冲吕公车”。
而那怪鸟也是在翻滚过后便又一跃飞上了空中,再一次隐入了黑暗之中。
典韦这抡圆了的暴力两铲子果然没有伤到它,至少没有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并未削减了它的战斗力。
……
登上“临冲吕公车”,吴良才看清楚了孙业的伤口。
他伤在了后背接近右肩的地方,身体前后都在不住的往外渗血,看起来应该已经洞穿,不过好在没有伤到重要的心和肺,否则这个家伙恐怕已经不行了。
“怎么回事?”
吴良皱眉问道。
“他……他是为了救我……才伤的。”
黄月英一双眼睛红红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惊魂未定的说道。
杨万里接着详细补充道:“方才我们正为公子绘图,那只怪鸟忽然就从上方冲了过来,它的目标竟是昏儿姑娘,当时我正在旁边巡视,想要上前营救已是来不及,正绝望之际,孙业猛地扑上去护住了昏儿姑娘,那怪鸟的鸟喙便洞穿了他的后背。”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又看向了孙业,开口问道,“你为何愿意舍命救她?”
“咳咳……将死之人,权当做给黄家恕罪了,如此倒也不算白死……”
孙业艰难的抬了抬身子,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此刻他已经流了许多血,面色与嘴唇都已有些发白,显然比之前又虚弱了许多,以至于说话的声音亦是更没有中气。
好在他口中倒并未溢出血来,这也能够判断眼前的伤势并未伤到内脏。
“我方才听你说,这怪鸟是祖师爷的什么?”
吴良顿了顿,又问。
“木鹊……”
孙业终于支撑不住身子,认命的躺了下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其实小人也是第一次见到,相传祖师爷曾经做过一只木鹊,哪怕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做工,也能乘坐这这只木鹊飞回家里,日日与妻子相聚,祖师娘对此十分好奇,有一次趁祖师爷睡着后,偷偷地骑上木鹊飞上了天空,然而正在空中飞行时,已经怀有身孕的祖师娘忽然开始分娩,污血流出玷污了木鹊,使得木鹊的法力忽然消失,祖师娘就一下子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并摔死了,在这之后,祖师爷后悔不已,为了不再发生这样的人间惨剧,于是便将木鹊的制作方法从《公输经》中毁去,这门手艺便从此永远失传了……咳咳,想不到公输冢中竟还藏了一只木鹊,只不过这木鹊似乎并非是为了供人骑乘,而是为了伤人所造。”
“……”
听了这番话,吴良心中惊愕。
这个故事同样出现在了后世有关《鲁班书》的传说之中,只不过细节上有些不同,后世传说中,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打击太大,所以鲁班才会诅咒所有修习《鲁班书》的人。
但在孙业的故事中,则与诅咒毫无关联。
不过他之前也曾说过,鲁班之所以降下诅咒的整整原因,其实是为了修复匠师与雇主之间的信任,使得匠师一脉能够流传下去。
这倒也能够解释得通。
所以,这种木鹊果然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经过了鲁班的改进,最终成了一种极为残忍的“爆头怪”,永远守护着公输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