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瑜熄了屋里其他的灯,只留了床前一抹光亮。
他站在暗光里,静静地看着床头坐着的身影,摇摇晃晃的以怪异的睡姿,向后倒了过去。
屋外廊下有下人守着,屋里的言子瑜抬了下手指,一道锋利的银针穿透薄薄的窗纸,朝着院子里挂着的灯笼射了出去。
外面的风有些大,忽然落地的灯笼瞬间燃烧起了来,又被风吹的狰狞四散。
门口守着的两个下人忙跑过去,扑火。
言子瑜打开屋门,在他们不曾注意的时候,转身出了院子。
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坐在桌子旁,低头调制着如梦香。
如梦香是根据半梦的基础上被他研制出来,那食用过的效果,他最清楚。
他要想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只有争。
在被下了圣旨的那一刻,他就想争那个他从前都不敢赊想的高位。
……
天亮的时候,魏佳怡才杵着脑袋,辗转醒来,发现屋里空荡荡的,自己身上的喜服还在。
她喊了一嗓子,外面有小丫头跑进来。
魏佳怡脸色阴沉至极,“王爷呢,什么时候离开的?”
“一早,天刚亮的时候,王爷说,小姐昨日太累,叫我们都别打扰小姐。”
小丫头满脸羞红,刚想收拾床铺,发现床上整齐,被子都没动过,
这才注意到小姐头上的发冠也还在。
“小姐你和王爷昨晚?”
魏佳怡刚温和一些的脸色,又变得有些烦躁,“昨晚莫名奇妙先睡着了。”
小丫头心想这也能睡着啊,不过她家小姐脾气不好,她肯定不敢这么说。
她委婉的提了句,“是不是小姐喝得药的原因。”
药,魏佳怡也觉得可能。
她最近不知怎么身上起了疹子,大婚在即,她不敢说,只能偷偷看大夫,吃药。
只是,这药虽有些功效,却极容易犯困,嗜睡。
没想到竟连昨晚洞房花烛夜这等大日子,她都睡着了。
“现在什么时辰,王爷现在在哪?”魏佳怡心情很不好。
“巳时一刻。”小丫头将床上的枣栗子收了起来,“王爷说他有事要外出,叫小姐晚上等他回来,一起用膳。”
“王爷没生气?”魏佳怡又问。
“没有啊。”小丫头回道,“其实我觉得王爷就是看上去冷淡,心里还是挺喜欢小姐的。”
魏佳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的容貌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又是百官之首相爷的女儿,还有太子做姐夫。
如果不是自己看他俊美,相中了他,就凭他如今的锋芒,太子姐夫和他父亲早就开始针对他了。
她为了说服她父亲和太子,可费了不少的口舌。
现在,看来这人还算有些良心。
魏佳怡心情不错了些,“一会儿问问院子里的厨子,王爷喜欢什么。”
……
一早,阮凝香垂头丧气的回来,就看到言子瑜指挥着下人在忙,“你这是在干嘛?”
“想着你的好姐妹要来,这不派人在他们的房间里提前生了炭炉。”言子瑜假意看了眼她身后,“怎么没有见到人?”
阮凝香摇了摇头,“见到了,不过不是他们,那人只是长得有点像阿珂。”
言子瑜拉过她的手安慰,“我的人不认识他们,只能凭画像暗中寻找,只是,效率太差。”
阮凝香知道他已经够尽心的了,可是,阿珂他们到底在哪,南境没有,京城也没消息。
他们能去哪?
阮凝香本来不想往坏处想的,可这会她却越来越担心他们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所以才没消息。
“好啦。”言子瑜揉了揉她低垂着的脑袋,“说不定我的人,过几天又有了消息也说不定。”
“嗯。”阮凝香只能逼着自己抱着一丝希望,“子瑜,你今天还出去么?”
“年底很多要忙的事,晚上估计也要很晚才能回来。”言子瑜拉过她的手,“怎么了?”
阮凝香心里空落落的,今天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可她能住这么大的院子,能有下人侍候,能给洛姐姐她们也都留间屋子。
她知道都是这人辛辛苦苦在外打拼挣的钱,她虽不舍,却又不能说什么。
“那注意点,别太辛苦了。”阮凝香抱了抱他,眼睛微红。
言子瑜心口颤了下,“好。没有阿奴陪着,你也别乱跑,年底将至,街头多了不少巡逻的士兵。”
阮凝香今早也看到了。
不过,她想说,其实她不说自己的身份,不主动惹祸,这里也没人知道她是谁的。
言子瑜没在这里久留,在阮凝香的目送下出了院门。
他也不想一直这样欺骗的。
在阿香面前,他觉得自己肮脏至极。
他无法面对阿香那样干净纯粹,又充满失望的眼睛。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能让她知道是自己导致的云渡山大火。
昨日还故意拿他在乎的事,骗走她,自己当着满京城人的面,风光地娶了别人。
甚至,他都不能让她找到阿珂他们。
言子瑜伪装自己和善的一面,又逃不过心里的斥责。
他心绪烦乱地走在街上,突然迎面走过来一名少女,少女身穿对襟襦裙,打扮的朴素。
她睫毛微颤,眼里瞬间笼上一层薄雾,“煜哥哥。”
“慧心?”言子瑜微怔。
“真的是你。”徐慧心站到了他面前,泪眸含笑,“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言子瑜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宅院,往一旁走了两步,“你怎么来京城了?”
徐慧心垂了下眼睫,神情戚戚,“说来话长。”
街上说话不便,徐慧心住在茶棚街的一处小破房子里。
冬日积雪终日不化,又被不断践踏,整条街都是泥污。
踩在脚上,鞋子黏糊糊的。
这边的房子,破旧不堪,仿佛风一吹,屋顶的瓦片都要被吹翻。
屋里更是阴暗潮湿,连阳光都照不进来多少,土墙上还挂着一层厚厚地霜花。
言子瑜在屋里打量一圈。
徐慧心是他启蒙恩师徐司业的女儿,徐司业因为为他和他母妃说话,被太子针对,入了文字狱。
还因此连累了徐慧心。
徐慧心捧着一个乌黑的小炭炉,放在了破旧的木桌子上。
言子瑜收回目光,“你怎么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