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初拿起那壶酒,倒了一杯,压着眼里可怖的情绪,“为什么这么问?”
楚煜眼神如刀,盯着莫如初,“你故意制造出我母妃被迷药迷晕后,被迫自缢的假象,就是为了让我怀疑是太子或者六皇子所为。
可是,如果是被迷晕,为何我母妃的指甲会断?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被迷晕。
是你,言如昭。
是你在我母妃面前说过什么,才导致她心灰意冷,配合你选择了自缢吧?”
“哈哈哈。”
斑驳的树荫落在莫如初没带面具的脸上,他脸颊消瘦,嘴角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苍凉的笑容飘远,又突然一收,眼底溢出一抹狠厉的恨意,“如果不是她,大言何至于落得被灭国的下场?她难道不该死么?”
“可她是你的亲姐姐,一母同胞!”楚煜手背青筋暴起,胸腔里滚腾着的怒火不断上涌,双眼赤红,“你怎么下得了手啊!言如昭!”
莫如初眼神忽变,偏激又无情道:“活着有什么好?一辈子陷在痛苦的仇恨中折磨自己,还不如死了解脱!”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甩了出去。
楚煜暴吼道:“那你怎么不去死啊!”
跨过高墙的晚风,肆虐地拉扯着莫如初的发丝,莫如初半边脸涨红,眼里拉满仇恨的血丝,“狗皇帝没死,大楚还在,老天既然叫我活下来,就是要为了那些枉死的冤魂复仇!”
他不过是和他姐姐说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而已,他姐姐居然真的选择了自缢。
死了就死了,死了既能挑起皇子间的矛盾,又能帮他姐姐解脱,为何不行!
大不了,他到了地底下再赔罪是了!
“可你知不知道,当年你能平安从皇宫里逃出去,也正是因为我母妃,是我母妃听到沈大人和我父亲讨论,是她偷偷收买了一个侍卫,将你找到打晕后,悄悄带出的宫。”
只是,后来,他和他母妃便进了冷宫,外面的情况,他母妃也没了消息。
还是午夜梦回时,他在他母妃的噩梦中听到了些端倪。
后来认识了福伯,福伯有到处寻找过,只是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多,外头安排接应的人,也早就寻不到了踪影。
那时的莫如初八岁,深夜在烧杀掠夺的声音中惊醒,看着外面的血流成河,身首异处的惨状,又被冲进来的侍卫给抓了起来。
他在晕倒前看到一个侍卫,当着他的面杀了另一个小童,一把火还烧在了脸上。
再然后他便晕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不知名的路上了。
可是,这样又能怎样?
几千条的人命,所有冤魂怨恨,都压在他的头上,活成了行尸走肉般的存在。
他宁愿死在了那场宫变中,他甚至羡慕他的姐姐,可以毫无留念的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他……不能!
老天让他在艰难险阻中活下来,他就必须报仇!
“所以,我更要报仇!”莫如初舔了下血腥的牙齿,压抑着情绪,走上前,“小煜,你别怕,舅舅不管做什么,都不会伤害你的。
等我,等我帮你扫平所有障碍,你就是这片江山的新帝。”
楚煜后退一步,提防着,“你做这一切,难道不是想要自己称帝?”
楚煜才不信他的鬼说辞,而且他也不需要这人的帮忙,一样能坐上这皇位!
“我?”莫如初忽的笑了起来,“我活不了多久了。”
阮凝香怕这人又在搞什么花样,她小声提醒楚煜小心。
楚煜手中捏着银针,就见莫如初扒开身上穿着的黑袍,露出的胸膛从心口的位置朝着四周扩散出几条黑色龟裂似的纹路。
“这是?”楚煜诧异道,“噬心蛊?”
噬心蛊?
阮凝香也看过来。
莫如初道:“没错,噬心蛊,噬心蛊分母蛊和公蛊,那些公蛊便都是母蛊孵化出来的,而母蛊却是噬心而生,而我就是那母蛊赖以生存的寄生体。”
“到底怎么回事?”楚煜对蛊虫了解的太少。
“我其实就是一个药人,我体内有培养母蛊需要的蛊毒。”莫如初合上衣服,“我注定活不长的,也注定不会有后。”
“怎会这样?”楚煜从来没有想到过是这种情况。
整个人垮了一瞬,阮凝香一把搀扶住了他。
“小煜,舅舅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报仇,也是在为你扫平障碍。”
莫如初又上前一步,拍着楚煜的肩膀。
阮凝香护在了楚煜面前。
莫如初盯着阮凝香看了两眼,坐了下来,倒了两杯酒,自己端起一杯,“小煜,过来陪舅舅喝一杯吧。”
楚煜握了握阮凝香的手,走过去,却没碰那杯酒,“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和乌兹国扯上关系?”
莫如初喝着酒,“我不知道我怎么出的宫,醒来时,便已经在马车上了,却在南下的路上,遇到了暴乱的难民,我们被流民冲散。
再后来,我被药贩子抓到,辗转成了乌兹国的试药童子,又成了为数不多能活着挺过来的蛊人。
直到三年多前,我听说,大楚有个在冷宫里长大的皇子,在南境招安山匪中立了功,被封为了煜王殿下。
我便猜出来是你,于是,我便请求国师,主动过来潜伏入大楚朝廷中,国师计划是,依靠蛊毒控制你们的太子,自此控制朝纲。
不过,我真正的目的,是想帮你。”
“你当初为何要给艾草下蛊?”阮凝香疑惑道,“那噬心蛊的解药呢?”
莫如初扯了一下嘴角,下蛊?
本来他计划好好的。
他挑起皇子间的矛盾,他将六皇子最大的帮手沈将军入了狱。
他控制太子,对皇帝下蛊,惹上弑父上位的骂名。
他叫太子派人去北疆刺杀,叫六皇子出兵围剿,他就是要故意挑起战事,看着大楚内乱。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可为什么突然就都变了?
牢里的不再是煜王,本该还在北疆的阮凝香突然兵临了城下。
他的真实身份还被揭穿了,所有的计划都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他不过是下个蛊报复一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