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寻着板凳坐了下来,“你说呢?”
相爷身边的小妾吓得躲在了相爷身后,紧紧地抓着相爷的胳膊,搞得相爷也跟着紧张地绷紧了神经,一双眸子盯着那个悠闲的黑色身影,快速地思考着。
他的院子里有守卫在,这人能悄无声息地进来,本事可见不一般,来意呢?
定是和六皇子抓的两个暗卫有关。
相爷安抚着掰开了小妾的手,小妾害怕面具人,缩回手,裹着被子,躲到了床角。
相爷镇定地穿起衣服,“六皇子抓了你的两个暗卫,暗卫陷害说是我指使他们做事。不过,六皇子不知,我那个时辰,正在天牢里,怎么可能那么快便出现在望京楼里。”
“是么?”带着面具的楚煜,却勾了下嘴角,隐匿着原本清冷的声线,一道粗粝暗哑的狠厉渗透出来,“不过,太子好像并不这么想。”
“什么意思?”相爷戒备地弯腰,宽阔的黑色暗纹的长袖拂在了地上摆着的靴鞋。
他的鞋里藏有一把很小的匕首,看似穿鞋的时候,匕首被他悄无声息地藏在肥大的袖子里。
细小的动作却被一直盯着他的楚煜敏感地捕捉到。
楚煜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床头提着鞋子的相爷,突然抬脚朝相爷的手腕一踢,藏起来的匕首便掉了出来。
带着铁面具的楚煜,阴森森道:“相爷这是干什么啊?难不成还打算暗杀我?”
“怎么会呢?”相爷心虚地想要捡起匕首。
又被楚煜一脚踩在了脚下,楚煜蹲下来,捡起匕首,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忽的一抬冷眸,冷凝的瞳孔里映着相爷瑟瑟的身影。
相爷冷汗直流,低头看着抵在他胸膛的冰冷的匕首的时候,看到面具人,露出的一截胳膊,上面隐约是虎头刺青。
相爷的声音也明显跟着抖了起来,“阁下有话不如直说。”
楚煜为了打消相爷的疑虑,故意将刺青亮给他看的。
楚煜收起匕首,又坐过来,“相爷是个聪明人,我的暗卫连翻中了六皇子的埋伏,是为何?”
“难道不是六皇子起初设计的你们,引你们上钩么?”相爷稳住颤抖的声调,强行冷静下来。
沈将军府上出事之时,太子和煜王都在他府上,那晚之事,太子虽隐瞒着他,但他也在事后,知道真相。
是沈砺川故意以成婚设局,引太子暗卫上钩,恐怕这事还有那个早已经打算叛变的煜王推波助澜。
相爷心里嘀咕的煜王,此刻正带着冰冷的铁面具,坐在他面前,窥探着他的心思。
顺势道:“就是因为那次失败,将我们暗卫营的秘密,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现在煜王又和太子反目成仇,太子恨不得杀了煜王,只是那煜王为人狡诈,居然又一次联合六皇子,埋伏一波。
如果不是我反应快,当场只隐匿在暗处,没有露面,恐怕那次连我也要栽了。”楚煜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划过桌面,“不过,有一点是我怀疑的。”
相爷擦了把冷汗,问:“什么?”
隐匿身份的楚煜见他开始上钩,便又继续引导着说:“我和太子见面都有瘾传的密令,密令的指令便是,去望京楼向掌柜的订一份菜肴。
而菜肴里所含的密令,意思只有我和太子才知道,就连传令人都不知道,你说六皇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说,太子泄露了秘密?”相爷又是不解道,“可是,暗卫是太子苦心培养的势力,太子为什么会这么做?”
楚煜心里狠狠的白了相爷一眼,他提醒的话,都说到这般地步,这人怎么还没转过弯来。
楚煜只好又很不耐烦地提醒道:“如果这股势力成了某人对付他的把柄呢?我如今显然已经成了太子抛弃的一颗棋子,相爷又何尝不是?”
相爷沉默了瞬。
煜王和太子彻底反目,这几年里煜王逐渐代替了他在太子身边的位置,手里自然握有太多太子的把柄。
所以,太子不惜动用暗卫营,刺杀煜王,却不想有暗卫落入了六皇子的手中。
他还以为是六皇子威逼下,被捕的暗卫栽赃嫁祸给他的。
如今看来,这事恐怕是太子为了摘清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替罪羊。
现在不用明说,他便是最好的那一个。
皇帝为了保下自己的儿子,恐怕暗卫所说,也是皇帝最愿意信服的一个说法。
此刻,事情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太子都卑劣地把他逼向了一条死路。
相爷脸色煞白,跌坐回了床铺上。
楚煜挑拨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起身,长在桌子上的那只匕首嗖地一声,顺着相爷的头顶,又划过小妾瑟缩的眼底,钉在了墙壁上。
小妾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缓了好一阵儿,才爬过来,扯了扯同样吓得不轻的相爷,“老爷,我不想死,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骨肉,大夫说是个男孩,相爷你想想办法,救救我们。”
小妾哭得梨花带雨。
面具人已经不在了。
相爷缓缓地回过头,视线又缓缓地落在小妾抚摸着的肚子上。
他身为相爷,太子妃的父亲,可是和太子紧密地绑在一起,太子倒台,他不会有好的下场。
可是,暗中培养势力,暗杀当朝皇子,不仅是死罪,还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他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儿,害他家破人亡,断子绝孙么?
不!
相爷将小妾搂进怀里,混浊的瞳仁里凝起一抹精光,“没事,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出事的。”
楚煜从相爷府上出来,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雨。
细密的雨水顺着冰冷的面具上滑落,楚煜撕掉了手臂上令人作呕的刺青皮。
面具人身种虫蛊,那人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他的身后应该还有一个操持着他的神秘人。
他若是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就是乌兹国的使者。
暗卫真正的势力,也不是太子,而是乌兹国人。
乌兹国使者住在馆驿里,外面不仅有大楚的禁军看守,里面还有他自己的人。
想要对乌兹国使者,动手暂时没那么容易。
楚煜揣起面具,没做停留,回了一趟诏安县主府,取了春雪刀回来。
又去了一趟福伯的院子,将麻袋里的尸体和装着虫蛊的小瓷瓶,还有那张刺青皮交给了福伯。
福伯会摸骨,擅长易容。
艾草的易容术就是真传于福伯。
楚煜叫福伯,照着这面具人的模样,又制作一个假面皮出来。
交代完一切,楚煜这才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屋里没点灯,艾草坐在外间,楚煜推开一点门缝,往里屋瞥了一眼,“人醒来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