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带她来看的是,是在冷宫里伺候着的一个老太监。
曾经跟着蓉儿公主陪嫁到将军府,后来又一直在冷宫里伺候着的老奴。
也是为数不多,在朝变中还活着的前朝中人。
老奴年岁已大,依着榻休息,听到来意后,叹了口气,将楚煜小时候的事,一五一十的和阮凝香说了。
阮凝香知道楚煜小时候过得苦,可当亲耳听说的时候,心里还是淤堵的厉害。
楚煜三岁的时候,遭遇了宫变,容妃娘娘带着他一起跪在雨地里,亲眼看着他父亲,血洗皇宫。
后来,又和容妃一起被关进冷宫。
容妃整日以泪洗面,又因为小楚煜身上流淌着那个人的血,却换不来那个人的同情,而开始疏离他。
一下子失去父母疼爱的小楚煜,住进冷宫,便开始起疹子,一病不起。
老太监好不容易请来了个御医,御医却说他得的是疫症,直接封锁冷宫,任由小楚煜自生自灭。
那一次小楚煜连续高烧不退,就真的差点没了。
后来,还是容妃从伤心中醒悟了过来。
她派老太监托关系,偷偷从宫外请来了大夫,就是现在的福伯,楚煜才捡回来了一命。
不过,日子依旧不好过。
所有人都不待见他。
他那时小,不懂为什么他会突然从人人宠爱的皇子,一下子变成了太监宫女都要欺凌的对象。
他不敢再偷跑出冷宫,天天躲在里面郁郁寡欢。
直到某一个下雨天,冷宫里跳进一只流浪猫,小煜哥收养了那只猫,给了小猫一个家。
他多了一个不会嫌弃他的小玩伴,脸上才又看见了点笑容。
只是好景不长。
一天晚上,楚煜被雷声惊醒,起来就看到他的被窝里躺着一只猫。
确切的说是一张血淋淋的被扒了皮的猫皮,正是他养的那只。
他当时就气得夜里跑出冷宫,去找了二皇子,就是现在的太子楚翊。
他拎着猫毛质问二皇子,结果二皇子,却跟他说,他当天晚上吃的肉,也正是他养的那只猫。
楚煜从那以后,便不会笑了。
那时的他才五岁。
他的世界只剩下黑暗和对命运的不公。
阮凝香心情沉郁地从冷宫里走出来。
正阳门前举行军演,高高地城墙上站着一众的文武百官。
另一个城墙头,也聚集着不少的后宫家眷,以及偷偷围观的宫女、太监。
阮凝香没有过去看,跟着苏禾等在一处僻静的墙角树荫下。
遥遥地望着高高的城墙,寻找着那个令人疼惜的身影。
突然一个身影,走过来,朝她递了个帕子过来。
阮凝香看过来,是个很漂亮的小女生,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奶白,眼睫纤长,穿着打扮不像宫女。
苏禾行了个礼,又对阮凝香说:“她便是十六公主。”
“十六公主?”阮凝香又打量了一番,清秀的眉眼间确实有一点点楚煜的影子。
十六公主指了指她。
“风沙迷了眼睛,现在没事了。”阮凝香舒眉浅笑,“十六公主怎么没去看军演?”
十六公主摇了摇头,又用手比划着什么。
阮凝香看不懂,还有点懵,她记得十一皇子说,十六公主不爱说话,难不成是个哑巴?
就在她质疑的时候,苏禾小声说:“十六公主,诏安县主不是外人,您可以说话的。”
十六公主眨了眨眼睛。
苏禾点了点头,“没事,自己人。”
十六公主这才开口说话,“我知道你。”
声音很小,诺诺的。
阮凝香道:“我也听说过你。”
十六公主微微笑了一下。
阮凝香发现她笑起来很好看,尤其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不似楚煜的阴柔俊美,也不似十一皇子的风流多情,而且属于女子的温柔恬静。
“你怎么也没去看军演?”十六公主眨着剪水眸,问。
明晃晃的太阳,爬上头顶,阮凝香站在柳树下的阴凉,渐渐缩小。
阮凝香又往树底下挪了一步,“以前在北疆的时候,看的多了,就不感兴趣了。”
十六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又弱弱地问,“我能叫你姐姐么?”
“能给公主当姐姐,我当然愿意了。”阮凝香对十六公主挺有好感。
“我叫楚瑶,姐姐可以叫我瑶儿。”
“瑶儿。”
阮凝香想起了她玩的游戏,瑶儿公主,别说这双干净透彻如孩童般的眼睛,和那个瑶还挺像。
俩人聊着天,有小太监跑过来通知:“煜王殿下说了,一会儿军演结束,会直接去碧胜园,叫诏安和十六公主,无聊的话,先去那边等着。”
阮凝香又朝着城墙上看过来,她在城墙上,看到了楚煜的红色身影,正面对着她,看过来。
原来,他也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阮凝香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又用右手比了个心的手势。
远远地,阮凝香仿佛看到楚煜朝他立了一根……中指。
阮凝香略微皱眉,想起了曾经自己编的那一套谎话。
风水轮流转,居然有一天,会用到了她自己身上。
碧胜园在御花园的中间。
中午的宴席,便在那里举行。
俩人到了没一会儿,便陆续有人过来。
阮凝香和十六公主被安排在了一起。
十六公主来到人多的地方,便闭口不在说话了。
阮凝香没问缘由,而是朝着擂台前面看过来。
被挑了手脚筋的前天域国主也被“请”了出来,此刻正坐在前面一侧席位上,依旧虎背熊腰,瞪着怒目圆睁的眼睛,愤恨地盯着阮凝香。
阮凝香和他对战的时候都没怕,这会儿却被他看出一身冷汗。
她幽幽别开目光,又朝着舞台中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