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间萦绕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阮凝香缓缓睁开眼帘。
入目的便是一张放大的如在漫画中走出来的俊美侧颜,脖颈白净修长,凸起的喉结缓缓滑动。
“还真能睡。”
言子瑜推开靠了他一路肩头的阮凝香,将小瓶子又收了起来。
阮凝香一动,后颈传来一阵疼痛,头闷闷的,空白了一瞬的大脑又涌现了记忆。
熟悉的人,熟悉的嘲讽声。
还以为回到了自己原本世界的阮凝香,有着几分失落。
她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发现坐在马车里,身旁还有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秀儿。
阮凝香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跟姑爷回京城。”秀儿哭得眼睛都肿了,见小姐醒了,也并没有几分高兴,“这是夫人给小姐你留的信。”
阮凝香拿过那封信,信里是一些安抚和劝慰她的话,叫她收敛一些脾气,和姑爷离开,好好活下去。
只字没有提她母亲会怎样,云渡山会怎样。
有一道强烈的不受她控制的情感猛烈攀升,心里沉闷闷的,堵得厉害。
内心深处仿佛还有另一道人魂在撕扯着她。
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那个温婉的洛姐姐,一生都活在屠三的凌辱中?
你舍得你那个病危的母亲对你的疼爱,对你谋划,却连最后的时日都不得善终么?
还有那个玩世不恭的赵景然,他是大当家的人,这事被屠三知道后,又会怎么处置他?
一道道的质疑声,化作一道道的枷锁,强行禁锢住了她想要逃离的心。
阮凝香掀开车帘,马车奔驰在山野小路上。
风呼啸,吹着面颊,阮凝香喊道:“停车!”
驾车的是阿珂,抱着大刀保驾的是阿玥,两人谁也没听她的指挥。
言子瑜道:“没用的,他们得了大当家的命令。”
“那你呢。”马车颠簸,阮凝香扶着车厢门,“难道我们真就丢下他们,这么走了?”
“不然呢?”言子瑜抱着胳膊,说,“还是你有更好的办法能对付屠三?”
没有,阮凝香望着言子瑜,言子瑜神色淡定,他不远千里而来,阮凝香才不信他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
“相公,你有没有什么法子?”阮凝香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言子瑜声音如常道,“不过,夫人既然不想这么离开,何不先去狼犽寨静观其变?”
狼犽寨离云渡山、云溪城都不远,宋霁为人还算可靠,打探消息也方便得多。
阮凝香又探出半截身子,“阿珂,阿玥你们虽是我母亲的人,但是,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们如果就这么走了,山寨里的那些兄弟、洛姐姐、阿然他们都会被我们牵连,事情并没有到最后一步,我母亲还在,屠三也还没有称大,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路边一排排的大树飞驰而过,马车依旧不减速度。
“难道你们真要看着我母亲就这么输给屠三,不得善终?”阮凝香作势要跳车,“但我不能!阿珂,停车!”
阿玥将阮凝香拦住,“阿珂,要不我们再等等看?”
最后在阮凝香的强烈要求下,一路低调的去了狼犽寨。
她是避难的,也是过来寻找时机的。
阮凝香悄悄地来,没有让宋霁惊动太多人,将事情如实告知。
入住了两天,屠三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云渡山也没有动静。
一切的未知定数,让阮凝香变得更加心绪不宁。
“能不能别老是走来走去的。”言子瑜不耐烦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事在人为,机会都是自己找的,与其太被动,还不如寻找时机,化被动为主动。”
阮凝香眸子亮了一瞬,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你有什么好的主意了?”
言子瑜回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盈盈眸光,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一开始觉得这人就是个霸道不讲理的野丫头。
后来又觉得她是个心机颇深的人。
现在看她似乎又都不是。
言子瑜轻抿了下嘴角,“你长个脑袋就是个漂亮的摆设?在山上靠着你父母,现下竟指望起我来了?”
阮凝香透亮的眸子渐渐暗了下来,她垂着乌黑的睫羽。
心想着,难不成他也只是先坐观其变,当真也没什么好主意?
可刚才他的语气,明显的是有了主意啊。
阮凝香杵着脑袋,又忍不住的看了他一眼。
言子瑜皱了下眉头,喉结不自觉地跟着滚动了下,伸手将阮凝香的小脑袋推开,“别总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阮凝香眨了眨眼睛,竟发现他的耳朵尖,红了。
夜长梦多,不能太被动了。
阮凝香沉静下来,开始思考着各种应对的方案。
言子瑜说不能坐以待毙,他们得化被动为主动。
最后阮凝香决定换个身份亲自去趟云溪城,打探消息,这事得瞒着阿珂和阿玥。
只能伪妆。
她上次买的胭脂水粉等都在她的那个包里。
言子瑜看着阮凝香坐在镜子面前捯饬一番,就摇身一变,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没想到夫人还会易容术?”
“这叫伪装。”阮凝香想了下,又道,“堪比易容术。”
言子瑜从一身华丽锦服换了一套深灰色的粗布衣服,只是那气场和那张惹人垂涎的脸,没有丝毫改变。
阮凝香皱着两道画出来的浓密眉头,“相公,你这个样子不行,太惹人眼了,需要改变一下形象。”
片刻后,阮凝香把他按在镜子前,言子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她的手中,慢慢变成了六旬老头。
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阮凝香却还觉得差了点什么,又朝他上下看了个遍,伸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弯着笑眸解释了句,“做戏做全套,你一会儿走路时,再把背弯一点。”
几人趁着夜色悄悄出门。
阮凝香和言子瑜跟在宋霁身后,成了他的小跟班,在街上溜达一圈。
最后去了赵景然口中的那家烟雨楼。
烟雨楼本是朝廷惩罚一些犯错的达官贵人家里的女眷,给人取乐的地方,通常是卖艺不卖身。
不过在这乱世的南境,连县姥爷都自身难保,卖艺不卖身显然就是蛮人眼中的一个笑话。
他们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在赵景然口中听说这里前段时间来了个叫锦绣的姑娘,屠三是个好色之人,那次的暗杀便是在这里发生的。
阮凝香想看看在这里还能不能探到一点消息。
烟雨楼歌舞升平,这里的人很多,多数都是粗野的汉子,怀里搂着姑娘,甚至有些人等不及地又亲又摸,画面有些不忍直视。
阮凝香扮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小跟班,跟着宋霁来到了二楼,选择了视野开阔的角落坐着。
阮凝香和言子瑜顺着宋霁指着的方向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