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粮食以高粱、水稻、玉米为主。
四郡之中,因为地理缘故,玄菟郡并非产粮区,真正的粮仓在辽西和营平二郡,这两郡的农作物占据东北所有粮食的七成左右,其中营平郡又占据三成。
吉平县作为营平郡的粮仓,一直被辽东军视为重要的粮草供应地。
也正因如此,吉平县令程涛也是辽东军出身,为辽东军看守着这处粮仓。
吉平县城内修有两处粮仓,往年都会作为辽东军的粮库存在,常年储存有数万石粮食作为不时之需,随时可以由辽东军调用。
今年整个东北其实还算得上风调雨顺,所以粮食也算是丰收。
自九月开始,吉平县各地就已经开始收粮,而官差们也是下派到各处征粮。
辽东军坐镇东北近百年,突然大规模征粮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百姓们倒也并不是太意外,不过今年征粮的力度明显要大得多,不但增加了各种明目征纳更多粮食,而且上面下达了奖励令,若是能够超额完成任务,村中的地头保长们不但可以获取奖励,甚至可能被提拔,所以这些地头们为了前程,那也是穷尽手段,有些村子甚至提前征收之后两年的粮食。
百姓们虽然怨声载道,但吉平县各处的粮食还是源源不断地向县城输送。
黄昏时候,县城的粮仓外,十几车粮食正往仓库里运,仓库的差吏们正熟练地登记入库。
“堂尊,村里的粮食都从地里收上来。”一名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儿正弯着腰,向吉平县令程涛小心翼翼道:“村里剩下的口粮最多也就维持半年左右,半年后还求堂尊能够拨些粮食救济一下。”
程涛抚须道:“你放心,本官不会让他们饿死。听说你们村里有几个人挑头闹事,可有此事?”
“是胡家的兄弟几个。”小老头道:“他们胆大包天,胡言乱语,想要带领村民们拒缴粮食,不过好在堂尊这边派出的差官们及时赶到,才没闹出事来。”
“刁民作恶,简直是无法无天。”程涛冷声道:“辽东军要平乱,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他们难道不懂?要是不能剿灭龙锐军那帮反贼,整个东北都将大祸临头,到时候黎明百姓都将流离失所,这就是那些刁民想看到的?胡家兄弟率众拒缴粮食,那肯定是龙锐军的奸细了。本官已经将他们都拘捕,而且上禀郡守大人那边,等着上面做出处置决定。”
小老头忙道:“堂尊说的是,这帮刁民,就该严惩。”
“你做的不错,超额完成了任务。”程涛笑道:“本官会向上面禀明,给你论功。”
小老头顿时眉开眼笑,恭敬道:“多谢堂尊提携。”
忽听得马蹄声响,只见一骑飞驰而来,程涛瞧过去,只见一名县差已经从马背上翻身下马,抢上前来,恭敬道:“堂尊,护粮队又来了,已经入城!”
“这么快?”程涛一怔,皱眉道:“上一批粮食运走没多久,这可有些急了。可还是上次的黄校尉?”来人道:“不是,是赵校尉。”
“赵校尉?”
“他已经带人到了县衙,正等候堂尊。”
程涛虽然觉得护粮队来的太急,但也不敢怠慢,军方的一名校尉,可比他这名县令要有势力的多,当下骑马迅速返回县衙。
到得县衙外,有些吃惊,见到数百名辽东军装束的兵士都在衙门外,而且几乎人均一匹马,清一色都是骑兵。
他心中有些狐疑,上次前来的护粮队,虽然也有骑兵,但大部分却是步卒,而且这次人数显然比上次还要多出不少。
进入大堂,却见几名身着甲胄的将令正在大堂坐着等候,见得程涛进来,一人已经起身上前两步,问道:“你是吉平县令程涛?”
“下官正是。”程涛见得几人都是盯着自己,俱都佩刀在身,而且虎视眈眈,心中升起一股不安,陪笑道:“哪位是赵校尉?”
那人已经道:“我是赵胜泰。”
“赵校尉快请坐。”程涛只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抬手道:“下官立刻派人安排酒饭。”
赵胜泰摆手道:“不急。程县令,城中现在有多少粮食?”
“咱有一万石,如果再有三五天时间,可以凑出两万石。”程涛道:“下官已经派人催促各处,尽快将粮食从地里收上来,然后送到城中。校尉,您看这边是不是迟上几天,等粮食都运过来,再送往顺锦?下官这边会安排好各位的住处。”
赵胜泰笑道:“不用烦心了。是了,城中有多少差役?”
“三班差役共有三十六人。”
“守城的兵士呢?”
程涛狐疑,却还是道:“吉平县南北两门,每门两班轮换,一班十五人,加起来是六十人。”随即道:“赵校尉也知道,秋收开始,郡守大人担心这边人手不足,又派了一百名兵士前来帮忙。”
东北四郡各县的衙差直接隶属于县尉统帅,属于吏员,直接从县里领取薪俸。
但守城的兵士虽然也受县尉统领,但属于军方编制,饷银是从郡城那边发放,所以县里的衙差和守城兵士虽然都在郡尉的统领下,却属于不同的编制,换句话说,县尉对守城兵士有调动指挥权,却没有赏罚之权。
“所以城中可用之兵,也有两百来号人?”赵胜泰问道。
程涛忙道:“校尉有所不知,最近催收粮食,有些地方刁民不少,还有些出工不出力,进展缓慢,所以下官派了人手直接下去催促监督。就在两天前,胡家屯有刁民作乱,差点闹出大事,好在及时处理,才没能搞出严重后果来。现在各处都派了军士监督,只要有刁民作恶,立刻拿了。那帮百姓只要见识到厉害,看到那些闹事的没有好结果,就一个个不敢吭声了。”
赵胜泰“哦”了一声,才道:“所以城里的人手不多?”
“加起来还有四十多号人可用。”“县尉在哪里?”
“去了下面。”程涛道:“昨天下午范庄又有人闹事,马县尉带人过去了,一切顺利的话,今晚应该能回来了。”
赵胜泰道:“程大人,劳烦你将城中能用的那几十号人全都召集过来。南北两处城门的守兵先召过来,我派人去接防。”
“这.....这是为何?”程涛诧异道。
赵胜泰笑道:“大将军要接管此城,我奉命前来接管。”
“大将军?”程涛更是惊讶道:“是.....是汪大将军?”
“当然不是。”赵胜泰身后一人粗声道:“是秦大将军。程涛,你身为一县父母官,是百姓如蝼蚁,竟然协助辽东军在吉平县横征暴敛,简直是无法无天。大将军眼见吉平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差遣我们前来接管吉平县。”
程涛闻言,大惊失色,转身看向大门,见到门外已经有两名军士守住,一颗心沉到谷底,此时才知道,这帮人并非辽东军,而是扮成辽东军的龙锐军。
“田毅,何汾,你二人各领五十名弟兄,接防南北二门。”赵胜泰吩咐道:“接防之后,立刻封锁城门,没我军令,任何人不可进出。张唐,你带一百名弟兄前往粮仓,接管城中的粮库,同样没我军令,任何人不得取走一颗粮食。是了,你再安排三十名弟兄去接管城中的武库。都听好了,接管之时,但凡有人抗拒,以反叛之罪论处,不需禀报,格杀勿论!”
几名部下都是拱手称是,立刻退下分头行事。
程涛眼见得赵胜泰发号施令,众人分头行事,心知对方那是早有准备,额头上冷汗冒出,实在想不到龙锐军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龙锐军控有辽西,虽然也控制了营平郡的松阳草场,但目前还没有将势力渗透到营平郡南部。
吉平县城距离顺锦城不过两天的路途,可说与皇甫云昭的主力兵马近在咫尺,也正因如此,程涛一直觉得吉平县是在郡城的保护范围之内,根本想不到这区区几百名龙锐军竟然敢乔装打扮入城,而且意图控制吉平县。
他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吉平县丢失,你程大人罪不可赦。”赵胜泰看着程涛道:“如果你再落到辽东军的手里,什么下场,你比我更清楚。程大人很清楚,辽东军割据自立,已是大唐叛军,龙锐军奉旨讨逆,两军之间的交锋肯定是无可避免。辽东军肯定害怕东北各郡县的官员们弃城失地,所以但凡有人丢城失地,辽东军为了杀鸡儆猴,那也定然是要从重惩处的。”
程涛只觉得喉咙发干,却知道赵胜泰所言确有道理。
“吉平丢失,辽东军很可能会派兵来夺。”赵胜泰道:“如果此城被辽东军夺回,程大人落入他们手里,一定会用你祭旗,所以在我们入城之后,程大人其实已经没有退路,要想活命,就只能与我们一道死守此城!”单手按在刀柄上,看着程涛,问道:“程大人是准备为辽东军殉死,还是协助朝廷平定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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