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里齐注意到陆垚的目光,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少年的眼神这么可怕,看得他毛骨悚然,像是陷入到地狱之中。
不敢与陆垚直视的合里齐只能将自己的目光移开。
富弼上前一步,向着赵祯说道:“增加岁币一事不可为,辽使若是感到委屈让陆垚拿出赔款便是,但岁币乃是国策,两者不可混为一谈,我大宋万不能开此先例。”
赵祯点点头,富弼的这个提议他很赞同,这是陆垚和合里齐的事情,你们私下解决便是,不能上升到国事来谈,增加二十万贯岁币一事纯属无稽之谈。
富弼在岁币一事上是最有发言权的,他曾经出使过辽国。
他用‘出兵只会消耗辽帝你的实力,让辽国的那些权贵得利’的这个理由劝阻了辽兴宗耶律宗真攻打大宋的念头,并让辽兴宗放下了大宋割地的想法。
但是不是没有代价,最后增加了二十万贯岁币才让这件事情平息下来。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当时西夏崛起,在定川寨战役,好水川战役和三川口战役中,无一胜利,这给宋军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
大宋腹背受敌,辽兴宗看准了这个机会拿‘宋太宗于当年发动雍熙北伐,给辽国造成了巨大损失。’为由朝着宋仁宗要求补偿。
可是今时,西夏、辽国和大宋已经和平了很多年,这般无缘无故地增加岁币,宋仁宗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不过他们还真的怕辽国会因此兴兵来犯,毕竟耶律洪基这个年轻皇帝还是比较冲动的。
宋仁宗和文彦博害怕辽国出兵,不过知道一些历史的陆垚不怕。
这个特殊时期,辽国是绝对不会出兵的,合里齐这么说只是为了吓一吓赵祯和这些朝臣而已。
趁着他们正在激烈讨论之时,陆垚偷偷地来到合里齐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合里齐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陆垚,随后大声怒吼道:“陆垚,你妖言惑众。”
赵祯和群臣也被这声怒吼给吸引住了,停住了争论将目光都集中在合里齐和陆垚两人身上。
陆垚冷哼一声,“我是否妖言惑众,你比我更加清楚。”
合里齐开始不说话,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最后他朝着赵祯拱手道:“宋帝,外臣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出宫一趟。”
赵祯不知所以,不过合里齐想要离开,他肯定是愿意的,这样才能好好的岁币的事情,毕竟有些话不能当着辽使的面来谈。
合里齐的手下抬起他躺着的门板,正要走时,陆垚说道:“合里将军,那位商贩的卖书钱还没给呢。”
“给他!”合里齐朝着手下喊道。
一位辽国侍卫从怀中取出一枚五十两的银子扔给了陆垚,然后抬着合里齐头也不回地跑了。
许是想让陆垚听一听岁币的事情,赵祯并没有让陆垚离开文德殿。
陆垚一人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
赵祯和富弼等人的对话,他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内侍匆匆赶来,朝着赵祯耳边说了两句。
赵祯先是楞了一会,然后朝着群臣摆摆手,说道:“岁币的事情可是不用谈了,合里齐和他的手下刚才已经骑马出了封丘门朝着北面跑了。”
向着北方跑,自然是急着赶回辽国,定是辽国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还是陆垚告诉合里齐的,不然合里齐不会这么着急赶回辽国。
赵祯好奇地看向了最后一位落座的陆垚,问道:“陆二郎你之前到底对合里齐说了些什么?”
“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萧太后身体有恙,皇太叔心有异动,辽帝喜爱打猎,必会在春回之时狩猎,到时候上京城只剩几千守军。”陆垚笑道。
辽国的皇太叔正是辽国兵马大元帅耶律重元,他也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虽是兵马大元帅可是手上的兵不是很多,一部分的兵权还在北院大王和耶律洪基的手上。
这位皇太叔可不是一般人,他是辽兴宗耶律宗真的弟弟,在以前耶律宗真醉酒之时还曾许诺自己西去之后这个辽帝的位置就是你耶律重元的,并且封了耶律重元为皇太弟。
而耶律宗真在遗诏之中还是将皇位传给了他的儿子,当时的燕赵国王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为了稳定叔叔的情绪,在即位的第四天,就尊皇太弟重元为皇太叔,免汉拜。
可是防备之心还没有消失,在第二年册封耶律重元为兵马大元帅。
这一切都是虚名而已。
耶律洪基在位两年,看到他的皇太叔并没有异样的表现,并对他放下心来。
不过谁心中也不会觉得耶律重元心中一点不憎恨他的侄子,自己到手的皇位都没有了,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气愤。
刚好合里齐在出使大宋之时感觉燕云有些不对劲,当时他也没有怎么注意,当陆垚提起之后,他立刻想通了,这位皇太叔有造反的念头啊。
如果耶律洪基和北院大王真的去狩猎去了,那上京城几乎是一座空城,若是耶律重元突然起兵造反,那上京城几乎是手到擒来。
这可把合里齐给吓坏了,他必须立即赶回辽国,而且还要躲过耶律重元的眼线,他必须要绕道而行,到达上京城差不多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希望能将此事告知给耶律洪基,让他早做准备。
耶律重元会造反吗?历史上是会的,只不过时间要比现在晚了几年。
不过只要这个皇太叔还在,辽国的隐患就消除不了。
正因为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性,所以合里齐不得不信陆垚说的话。
听到陆垚说出他与合里齐谈论的内容时,韩琦哈哈大笑:“陆垚你的这个计谋甚是毒辣啊!我这个枢密使在你的面前都有些自惭形秽。”
“韩相谬赞了,不过是小计而已。”陆垚向着韩琦拱手笑道,对于长辈的赞赏还是要得恭敬一些的。
“若是这是小计,那在陆垚心中整个大宋并没有国之大计了。”韩琦说道。
韩琦的意思陆垚很懂,就是说他的计谋就是国之大计,可是怎么听着话有些不对劲呢。
赵祯问道:“陆垚,你又是从何处知晓的耶律重元有异心?”
陆垚摇头说道:“我并不知晓辽国的切确事情,我只知道一个皇位尽在眼前的人,没有得到皇位,他一定会怀恨在心,现在的蛰伏不过是等待机会罢了。只要我说耶律重元有异心就不会有人不信。而且辽帝有狩猎的爱好,只要将两件稍微联系在一起,就能让合里齐完全相信我说的话。”
“那么说陆垚你刚才和合里齐说的话都是在骗他的。”赵祯问道。
“骗,但不完全是骗,耶律重元有异心是真,萧太后有恙是真,辽帝狩猎是真。只要辽帝起了防备的心理,必然会调兵防守,只要耶律重元认为辽帝会对他出手,那必定会逼得耶律重元起兵造反。如果耶律重元能忍下这口气,按兵不动,那便算他厉害,但是他不能忍一辈子的气,造反只是不过晚一些而已。只要耶律重元造反,我说的话即使它是假的也是真的。”
陆垚这么一说,众人都明白了,只要耶律重元还觊觎这个皇位,那么陆垚说的就不是假话。
可是耶律重元真的不觊觎皇位吗?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祯感叹道:“你小小年纪就能想出如此毒计来,幸亏你生在宋朝,若是你出生在辽国或是西夏,对于我大宋便是天大的祸害。”
陆垚笑道:“没有什么毒计,能为国家有利便是好计,只要辽国内乱我们大宋就能有望收回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啊!”宋仁宗仰天长叹。
燕云十六州一直是大宋之痛,是整个汉人的耻辱,只要是皇帝就没有想过收复这块失地。
宋太祖在想,现在的宋仁宗也在想,不过只是没有收复它的实力才会避而不谈。
“如此,那辽人怕是要自求多福了。陆垚你也有心,为国出谋划策。”
赵祯下令让所有人都退下,自己却在地图面前看了燕云十六州良久。
陆垚刚走出宣德门就被韩琦叫住。
陆垚很不喜欢比自己长得还要帅气的人讲话,不过他还是停下脚步,朝着韩琦行礼道:“不知道韩相叫住小子有什么事?”
韩琦笑道:“不错,朝廷上谈论几天的都没有得出结论的问题,你一言就解决了,后生可畏啊!”
陆垚道:“为国尽忠是每一个大宋子民的本分。”
“说的好。”韩琦大笑,“陆垚可有意愿在我手下做官。”
韩琦身为相公想要提拔一人为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再说陆垚本身就有爵位,提拔起来更加容易,只是少了进士功名罢了,不过在韩琦的眼里功名可没有才能重要。
陆垚不太想在韩琦手下做官,总感觉这个人和自己有些八字不合,他看到韩琦的第一眼就有些不对付,不知道韩琦看他是不是也是这样,他只能推脱道:“多谢韩相提携,不过不久便是科考,做官一事,等放榜之后再说。”
韩琦点点头,“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男儿,这句话是我说的,也希望你陆垚能够金榜题名。”
见招揽不成,韩琦欲走,不过他停下脚步,看向陆垚,“听说你发明的炒菜不错。”
“明日我便差下人给韩府送一些给韩相尝尝。”
“不错!”韩琦背着手,大步朝着富弼等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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