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豪华专列行驶在哈尔滨至奉天的铁路上。这趟专列由四个客车车厢和三个货车车厢组成。货车厢是拉运财宝和贵重物品的;在这四节客车车厢当中,一个是警卫专用,一个是软卧、一个是餐车。而另外一节是东北地区为数不多的权贵专用车厢之一。
这种专用车厢,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固定座椅,而是直通的。车厢地面上辅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之上是一大套可供十多个人坐的皮面大沙发、一张大赌桌和两套喝茶用的桌椅。
此刻,吴俊升、张宗昌、万福麟、彼得罗夫、今井次郎和白天锡围坐在桌边凑起牌局,兴致勃勃地打发着这十多个小时的时间。
看来,这赌博在各色人种当中都有通用性。那彼得罗夫尽管语言不通,但他把骰子玩的也是上下翻飞,他的赌技丝毫不弱于吴俊升、张宗昌等人。自然,他的眼前也是堆满了银钱。
这时,一个身着中式小长袍马褂、头顶扣着一块碧玉镶就的瓜皮帽、与白天锡年龄不相上下的公子哥揉着惺忪的睡眼从软卧车厢那里走了过来。
“让让!”这公子一推白天锡和今井次郎,顺势坐在了他俩中间,并对吴俊升道,“爹,把骰子给我,我来撒两把!”
爹?这小公子一定是吴俊升唯一的宝贝疙瘩——吴勋泰。也就是前一段时间弄大了吴俊升丫鬟的肚子、让吴俊升解释不清,而又让他提前多少年当爷爷的人。
“你、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见、见到你效坤叔也不、不打个招呼。”吴俊升结结巴巴地说。
“见过效坤叔。”
张宗昌笑道:“原来是小权啊。你也要跟着去奉天?”
“嗯。”
吴勋泰急着要扔骰子,便没过多说话。
吴俊升道:“小权,先、先别着急玩。我给你介绍个人。”
说完,吴俊升指着白天锡对他儿子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我新收的义子白天锡。对、对了,你们两个谁大?”
吴勋泰见多识广,对这种场面毫不怯场。而且他也知道一个从战场上打拼出来的人对他的重要性。他对白天锡说:“我叫吴勋泰,字小权。我爹跟我提起你好几回了,说你是少年英雄,是奉军中年龄最小的团长。我十三岁。你呢?”
“我也是。”
“我是八月十五出生的。你呢?”
白天锡能记得自己的年龄就不错了,哪里还知道自己的生日?为了占些便宜,便说:“我是八月十四生的。”
“大我一天。那好,你就当哥吧。”
白天锡不傻,他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十万大洋的支票往吴小权手里一塞:“你是老弟,这是哥给你的见面礼。别嫌少啊。”
“十万?那就多谢干哥哥了。”说完,吴小权将骰子往台上一扔,“开牌啦!”
于是乎,包括他亲爹在内的所有人都像噬腥的猫一般开始驰骋于牌桌上。
不知玩了多少局,时间已过晌午,吴俊升等人都有些累了。有人提岀先小憩一下。于是,吴俊升等人便走进了软卧车厢。
今井次郎非常聪明。他一见吴大帅要休息,便忙不迭地搀着吴俊升去了卧铺。
白天锡和吴小权都是小屁孩儿,属于那种精力旺盛的阶段。两个人没有丝毫的睡意,开始了聊天。
大概是两个人有相同的爱好。所以,两个人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那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吴小权“锡哥”长“锡哥”短地叫个不停,并相约,待到奉天时,两个人一定要把东亚大赌场和怡红院之类的地方逛个遍。
这时,玛莉娅和喀秋莎款款走进了这节车厢。吴小权顿时就看呆了。他也和白天锡初见喀秋莎时一样,嘴里不由的流下了口水。
白天锡轻咳了一声,这才提醒了失态的吴小权。
吴小权立迎了上去,笑嘻嘻地说:“二位小姐姐,快请坐。你们是谁带来的?”
听不懂中国话的喀秋莎嫣然一笑。吴小权魂都飞了一半。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抱一下两人。
醋意横生的白天锡一下子拦在了中间,小声道:“权弟,这可是我的菜啊。”
“这俩都是你的?艳福不浅呀。锡哥,匀我一个呗?”
“这、这还能匀呀?这样吧,大彼得那里有一个女子大队,那里的妞儿都这样。等咱回去时给你介绍俩。”
“锡哥,你说话可得算数!”
“算数!绝对算数!”
……
列车到达奉天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当吴俊升刚刚走下火车,就见一位个子不高、大概四十出头、却身穿中将军服的人迎了上来:“二哥,怎么才到啊?八弟我恭候多时了!”
“原、原来是辅忱啊,这么冷的天还来接二哥?”
“这是八弟我应该的。”那人道,“二哥,大帅已备好酒宴,准备为二哥和张旅长接风。我们赶紧出发吧!”
那人与吴俊升、张宗昌等人在一大群军官政要的簇拥下走岀火车站,纷纷登上了早已候在那里的十几辆小汽车。
白天锡与吴小权同乘一辆车。白天锡问:“权弟,那人是谁?”
“他是我爹的结拜兄弟张作相,排行老八。他是奉天的督军。当年,马龙潭、我爹、孙烈臣、张景惠、冯德麟、汤玉麟、张大帅和张作相八人结拜为兄弟。现在这些人个个是威震东三省的权贵。”吴小权不无得意地说。
白天锡心想:原来,这个人便是千山山下那恶少的干爹呀。多亏了他没十分尽力地去管恶少那件事。否则的话,自己还真吃不了兜着走呢。
小汽车驶进了大帅府大院,在一处灯火辉煌的客厅门前停了下来。
吴俊升等人走进了客厅,一个小个子的小老头便从后门走了进来:“妈了个巴子的,二哥到了。七弟我有失远迎。”
吴俊升道:“快、快拉倒吧。大帅你这么说,不、不是折我寿数么?”
在吴俊升身后的白天锡一听,心里惊呼着:原来,这小老头便是威震东三省的东北王——张作霖!
张宗昌也立即跨前一步:“效坤给大帅请安啦!”
张作霖上前捶了张宗昌一拳:“妈了个巴子的张效坤,你带领一个宪兵营横扫高芦叛军。不仅平定了吉林省,还安定了黑龙江东部,把你的部队发展到了三万人。你可是立了大功啦。说,你要什么奖赏?”
“大帅,效坤在前方冲锋陷阵,打败了高芦叛军,都是大帅您运筹帷幄、坐阵指挥的结果。俺岂敢贪天之功?至于奖赏嘛,您能召见俺就是最大的奖赏!”
“妈了个巴子的,嘴巴倒是挺甜!”张作霖笑道,“效坤,你的那个小团长带来没?”
“回大帅,效坤带来了。”张宗昌说完,把身后的白天锡往前一推,“这位就是!”
白天锡马上后脚跟一磕,来了一个军礼:“属下见过张大帅!”
“啧啧啧!”张作霖嘴里响着,“妈了个巴子的,这等年纪竟然临危不惧、深入虎穴,定有传奇的故事。来来来,好好给我讲一下!”
众人坐定后,白天锡站在张作霖前面,把他从听评书时学到的那一套拿了岀来。他从收服曹得胜开始,到炸毁芦永贵司令部、生擒高士宾,再到孤身深入桦树岭收编望天吼、抓获芦永贵、收降白俄军这一段说的绘声绘色,以至于唾沫星子都溅到了张作霖的脸上。当然,被人生擒和找到财宝那段是万万不能提的。
张作霖只是用手抹了抹脸,饶有兴趣地听着,几乎都入了迷。
好大一会儿,白天锡的“说书”才告一段落,引得满堂喝彩。
张作霖更是连挑大姆指:“妈了个巴子的,这经历神奇的很!若是我那几个儿子都像白团长一样,我这下半辈子就算心满意足了。”
吴俊升道:“七弟,你、你大概还不知道。这、这个白团长是我的干儿子呢?”
张作霖笑道:“二哥呀,咋啥好事都让你给占了呢?你若是没收,我还打算收了呢。不过,你的我的都一样。有了这样的义子,妈了个巴子的,你可以好好经营黑龙江啦。”
吴俊升一本正经地说:“我义子是、是效坤的部将。我、我抢不过来呀。”
张宗昌笑道:“吴大帅,白团长是俺的福将,说啥也不能给。除此之外,您要啥俺给啥!”
众人大笑了一通之后,张作霖道:“已经给白团长颁发了勋章,而且也提升为上校。这个军衔在我奉军中是绝无仅有的,不能再往上提拔了。再给白团长点什么奖赏呢?”
张作霖挠着脑袋考虑着。吴俊升道:“七、七弟,我倒有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
“我、我要送我家小权去读东三省陆军讲武堂。依、依我看,让白、白团长也去深造,将来他一定会成为我奉军中的栋梁之材的。”
“二哥,你说的对呀!”张作霖说完,又对张作相道,“老八,你这个讲武堂监督网开一面。让这两个人去就读吧。等学好了,更能打胜仗!”
张作相笑道:“二哥的亲儿子和义子到我讲武堂学习,我敢不收么?二位公子的到来,令我这讲武堂蓬壁生辉呀!”
提起吴俊升的儿子,张作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二哥,我听说你当爷爷了,你咋不告诉我一声?我们哥几个好给你贺喜啊!”
吴俊升一听,脸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