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是要一天天过去。
日军继续他们疯狂的侵略步伐。自上海彻底沦陷,日军加快了进攻步伐,第10军与华中方面军联合,向首都南京发起猛攻。
经过十余日激战,南京守军最终不敌,不得不撤退。
孙良悟竟然也在南京!
他已经连续几次申请上前线参加医护救治行动了,第一次没人搭理他,孙良悟急了,到处找军队的人,终于在省**的帮助下赶到前线,可那时,军队已经从上海败退下来,他随着西进的军队来到了南京。
城里建立了多个医疗站,随着战事一起,不断有伤兵被送过来,孙良悟兼具中西医技术,要知道,作为孙思邈的后人,他有着许多处理跌打损伤的特殊技能,比如说来了个伤兵因为被炸弹掀起重重摔落,导致骨骼脱臼,在他这里只需要两三下就能帮人接上。
西医处置骨伤,也远不如他来得熟练。
但是,大量的伤兵都是因为中弹,最需要的并不是医术,而是消炎药品。
而这就是最缺失的。
随着战事一步步深入,国军战损越来越严重,稍有些气力的,便骂个不停,好像这样就能把日本人骂死,或者把自己的长官骂得长了本事。
孙良悟所在的医疗站,他俨然成为了核心,所有高难度的伤员都要交给他处置。
“怎么办?孙医生,伤兵越来越多了,我们是不是要败了?”护士梁冬梅已经连续两天没有睡觉了,蓬头垢面的,头脑却还清爽。
孙良悟闷头道:“管那么多?救人要紧!”
不时有人过来喊:消炎药不够用了,好些伤员都没法治疗。
孙良悟实在累得不行了,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小梁,你去想办法,讨点食用盐过来,我去那边鸡鸣寺看看有没有什么野草。”
小梁是南京人,她眼睛一亮:“对呀,我们可以找些草药试试!我带你去吧,那里我常常去。”
二人赶到了鸡鸣寺,果然在寺院里找到了他们可用的草药。
小梁忍不住要请教,孙良悟淡淡一笑:“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到处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多的。”
他们足足采集了一大包,这才匆匆赶回医疗站,就发现出事儿了。
“什么情况?人都到哪里去了?”
梁冬梅跑到后面,孙良悟顾不上许多,赶紧将草药开始清洗,准备捣碎出汁水,就听到梁冬梅哭叫着跑过来。
“孙医生,真的出事儿了。”
“怎么?”
梁冬梅一把拉开他的胳膊,哭诉着:“我刚才去找人,有几个重伤员告诉我,他们已经撤离了!”
“我们全都被抛弃了,孙医生,我们怎么办?”
孙良悟放下手中的活儿,脸色阴沉:“小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哭,慢慢讲。”
梁冬梅哪里止得住?等听完她断断续续的话,孙良悟心头一震悲凉!
他没有再去向那些士兵们证实,而是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梁,你别哭,让我好好想想。”
梁冬梅好不容易才不哭了,她悲伤地说:“我要回家去了,孙医生,我干不下去了!”
孙良悟想了想:“那好,你赶紧回家去吧,记住,一定要锁紧大门,不要外出。”
梁冬梅向他深深鞠躬,便脱下护士服走出了营地,孙良悟焦躁不安,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想到马上去追撤退的军队,可是也不知道他们往哪里去。
再者,如果抛下这些伤兵,他们又有哪个去管?
突然间,他的不安占据了全部身心,拔腿就冲了出去,来到肮脏不堪饿街上,向一边跑去,追了没多远,又返身往回跑,到了一处街口,一眼就看到正在往前走的孤零零的身影,正是梁冬梅。
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落寞。
孙良悟狂奔而去,一把抱住了她:“不能回家,你赶紧跟我来!”
梁冬梅一边流泪一边在往家走,好像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突然被孙良悟从背后一把搂住,心中一阵温暖。
“你跟我来!”
孙良悟拉着梁冬梅,跑到了最近的一处德国**。
“我们上这儿干嘛来了?”
“你别问,跟我来就对了。”
一个官员迎上前来,问他们有什么事,先用德语问了一遍,孙良悟赶紧说了英语。
“你好,我们是附近的医疗救护人员,我们的军队突然撤离了,留下了一百多伤员没人管,还有这位小姐,我想——”
那德国人马上改用英语,他说:鉴于中日双方正在交战,**不能庇护战斗人员,但是这位小姐可以留在这里,**可以协助庇护她。
“太感谢了!冬梅,你哪儿都别去,就留在这里。”
孙良悟与那位德国人交谈了几句,他告诉对方:那些伤兵都是动不了的,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如果将他们留给日军,后果不堪设想。
德国人自称自己叫林德,他和他的同事们奉命看护**,因为工作人员太少,没办法向他们提供更多的帮助。
“感谢,这已经非常够了!”
孙良悟逼着梁冬梅留在德国**内,自己又跑去医疗站。
“各位兄弟们,我是孙医生。”
几个伤员吃力地抬起身子。
“他们毫无征兆地撤离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和梁护士,万一日军立即进城,我们没有能力保护你们,现在我有个办法,希望各位兄弟能够帮我一起。”
马上有几个粤军的骂了起来,说之前他们说撤退,**军的把他们一批伤员带走了,粤军的根本没人管。
这一说,好几个兄弟都狠狠地骂了起来。
一个少校突然努力地站起来,厉声制止他们叫骂:“骂有什么用?兄弟们,我是74军的,这里还有几位教导总队的,他们也是校长的最精锐的部队,也没人管了。”
“大家听我讲,现在外头的情况我们一概不知,孙医生本来也可以撤退了,他留下来帮我们,我们不要不识好歹!”
骂人的几个不说话了,少校的话起到了作用,孙良悟见他说完话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赶紧上前搓揉一番。
少校表示感谢,又叫了几个兄弟,将尽可能多的伤员全都集中到那些完全不能自主行动的伤员周围。
“大家听我讲,现在全部要打乱,哪个都不要讲什么粤军**军、桂军的,现在我们都是亲兄弟,日本人马上就要进城了,孙医生正在帮助我们,大家听他怎么讲!”
那少校真是个明事理的,头脑非常清楚,他对孙良悟道:“孙医生,我知道你刚才肯定是出去帮我们想办法了,你说吧,你若是有什么好去处,我们马上跟你走,若是你也没办法,我们不怪你,你赶紧自己逃命去,我们这些兄弟跟日本人拼最后一把!”
有人嘀咕:“日本人也不吃人啦!”
少校厉声责备:“你错了!我们首先要想好保护自己,等有朝一日躲过这一劫,养好了身体再跟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日本人就是来吃人的,他们要吃光我们所有的中国人,做他们的奴隶,为他们卖命、流血流汗,谁都不要废话了,现在这里由我统一指挥!”
孙良悟感动地和那少校热情握手,又对他大声说道:“我不知道日军进城会怎么样,但是他们在中国大地上已经制造了多起血案,在山东已经多次**,难保在南京他们不会这么做,我刚才已经去联系了德国**,他们只接受难民,不接受军人,我们还有个地方,我之前去找草药了,从这边走过去只有五里路。”
“是哪里?”
“鸡鸣寺!”
这一百多伤兵,互相搀扶着,有些人还拄着拐杖,都一起抬着担架,慢慢地走出了营地,孙良悟和少校走在最前头,街上几乎没有人影,只听到不时发出的炮声和爆炸声。
走了足有一个半钟头,一行敲开了鸡鸣寺的山门。
一个僧人出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就慌了,他倒也没拒绝这些人,马上叫来住持。
住持看了一眼,足足想了有五六分钟,便颂号道:“阿弥陀佛,随我来吧!”
人太多了,住持立即吩咐腾出一块空地,并对孙良悟道:“他们还是换下衣服为好,都不要穿军装了,还有,全部要将血污洗干净,不能动弹的伤员,马上抬到地窖。”
少校问为何要如此繁琐?这些人最好不要多挪动,住持告诉他:这里是寺庙,日本人也是信奉佛教的,想来还不至于对鸡鸣寺太不利。
“施主小心,日本人万一动了杀心,要将军人全部清除,寺院也保不住他们啊!”
孙良悟一听,马上将这个意思告诉少校。
少校现在非常配合,他牢牢记住住持的一句话:“现在是忍辱负重的时候了!”
一众人等马上按照住持的意思照办,将脱下的军装全部堆在一处烧毁,又将枪支收掉藏了起来。
天色渐晚,一个僧人匆匆赶来:“住持,日本军进城了!”